刘仕毕法官：绝食死磕与自证清白

——评广西北海银海律师死磕

   粤法-刘仕毕http   ://blog.sina.com.cn/u/2595084384

继今年四月初，江苏靖江拘留律师事件后，死磕律师与人民法院再次贴身肉搏，双方都声称遭遇对方袭胸。

5月21日广西北海银海区法院审理原北海市政府副秘书长孟荣展等11人涉嫌受贿、串通投标案，此案之前曾被北海市中级法院发回重审。庭审中，孟荣展的两位辩护律师被驱逐出法庭。随后两位律师在法院外绝食抗议，声称遭遇法院不正当对待，辩护权利被非法侵夺。经由网络传播，一些律师和社会公众表示声援，要求尊重保障律师执业权利，保障诉讼权利，公布庭审录像。银海法院则声称，两位律师在庭审中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扰乱法庭秩序妨碍诉讼。

5月23日经银海法院与刑辩律师沟通，双方达成妥协，两位律师继续行使辩护权利，案件择日继续庭审，两位律师结束绝食行为艺术。

与江苏靖江事件同出一辙，不一样的场所不一样的马甲，同样的剧情同样的台词同样的结局。到底发生了什么？到底是刑辩律师违背了执业准则借民意绑架司法，还是人民法院超越了裁判职能借权力侵袭权利？民众不得而知。于刑辩律师而言，抓了眼球涨了粉，抢了高地树了旗，似乎完胜。于法院而言，雷霆而始妥协而终，公众质疑未解，已然败阵。于公众而言，雾里看法，又一本糊涂账，以后到底信谁？

司法是利益诉求权利表达的理性平台，是事实、证据、法律语境下相对封闭的法治空间。在理想的司法状态下，人民法院独立行使审判权、控辩对立裁判居中的诉讼模式、德品才能服众的高素质职业法官、不可挑战的司法权威、无可质疑的司法公信、法律人共同的法治语境，这些因素构成了司法的场域。在这个场域之下，刑辩律师本无须死磕，死磕也没用，人民法院更不必自证清白，不证已自清。民众对司法的尊重构成了社会主流价值的一部分。然而理想与现实仍隔着不止一张光盘的距离。于是律师心持西瓜刀携大V之号有备而来，人民法院满脸委曲含泪俯身，宁愿饱受戏谑也不愿播放录像，誓死捍卫着光盘的尊严。民众则依据朴素的社会经验：凡是掌握权力的都不是吃素的，既然权力退缩了，一定是权力错了。

不得不死磕、不得不自证清白、不得不恶意揣测公权，这样的现实是司法的悲哀。不能把经济、政治、社会发展中出现的矛盾纠纷以个案形式引入司法弱化成为技术问题，相反个案被放大，技术被政治化，事实判断被价值评判取代，司法的职能受到制约，司法的权威备受挑战，司法的公信成为笑谈，这样的现实是司法的病症。

有网友声称，左右两边都在扯法院的蛋，最高法院应该挺起脊梁为基层撑腰。其实，高法自己也被扯蛋，自己也不硬。整个法院系统，内部长期肾虚气血不足，外部千斤压蛋阻力重重，拿什么硬？硬不起来总是有原因的。法有病，谁可治？外部，把压得蛋疼的巨石拿开，依法独立行使审判权。内部，养心守气练剑。或许有用，然而谈何容易？

古代地主老财，手脚不规矩，时常对丫环袭胸，丫环吃人的住人的，敢怒不敢言，更不敢让财主拿开手。不爽的丫环为求得平衡，于是就对新来的门僮袭胸，开始相安无事，后来门僮读书识字懂了点自尊，说你凭什么袭我的胸，我要死磕。更可气的是，门僮还大声嚷嚷，看，丫环被财主袭胸。于是，于是，丫环委曲地哭了。

2013年5月24日

另，笔者4月初对江苏靖江拘留律师事件所作的短评，可以一字不易用于广西北海绝食事件。请至本人新浪同名博客斧正。

    http://blog.sina.com.cn/s/blog_9aadd8600101e80q.html

       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
靖江拘留律师事件感想

    1、嫌疑人、被告人的辩护权是宪法权利，聘请律师参与诉讼是法定权利，应受尊重与保障，无论其是杀人狂魔还是思想异端。如何辩护基于律师自身的业务判断，不需要与侦控方协调，也不需要裁判官许可。控辩围绕事实、证据、法律，相互对抗辩驳，裁判方审查证据确认事实适用法律作出裁判。听取控辩意见,有理采纳，无理驳斥。控方拥有强大的社会资源，如果裁判的天平倾斜于控方，辩方无路可走。如果控、辩、审共同对付被告人，则被告人是案上鱼肉。

    2、拘得糊涂，放得糊涂，应对得糊涂。律师妨害诉讼的事实、证据何在？过错、责任是否应当适用拘留处罚？为何匆忙释放，理由何在？如果因惩戒已有效果，提前解除拘留，则应建立在认错悔过基础上，请晒悔过书。靖江本该回应而不躲避，见真相而非和稀泥。若处罚得当，怎能因外来压力而弃守阵地？若处罚无理，当还公众真相给公众以交待，岂可葫芦瓜装葫芦案？自媒体时代，关切已经不仅仅是一份情感，已然是一种力量,还需慎用。可以在法内技术解决的问题，律师以法外力量经法外途径获得释放,对法治的冲击后果不言而喻。此次事件靖江完败，律师未赢，得分均为负。

    3、整个事件中，靖江法院可谓进退失据、手足无措。草率处罚于前，缩头躲避于中，仓皇败退于后。该亮智慧时亮出了肌肉，该亮肌肉时气血不足。视频不出、证据不出、事实不出、领导不出。从任由事件发酵到闭门研修到匆忙释放。官网的官样新闻、论坛的山寨文稿何其弱智；无沟通无交待何其胆怯。应对处置公共事件的能力不敢恭维。

    4、靖江事件也暴露了我国诉讼法中的一个严重缺陷：缺乏程序性制裁措施。诉讼法只规定了程序应当如何运行，法检公安应当怎样，没有规定如果不这样，又当怎样，更未规定采取哪些救济途径承担何种法律责任。程序法仍然定位于办案规程，仍然以办案机关之便为便，没有上升到权利保障、权力制约的高度。此事件未能由上级法院听证复议，未能纳入法律技术内解决,根源于此。宜粗不宜细的立法原则、立法通例已经不适应高度发达的社会经济政治结构。程序工具主义和程序虚无主义于立法时悄然埋下地雷，司法实践中自然时时引爆。

    5、谦抑是司法基本的品格，对法条的解读尤其是对限制、剥夺公民权利法条的解读更需保持足够的张力与弹性，不可过度解读，从而过度扩张自身权力。违法行为与法律责任平衡适应，过错、责任、处罚相当，在妨害诉讼秩序的司法处置中同样适用。司法权威司法公信远远未达到公众无可质疑的现状下，展示力量尤其需要慎重。

    6、一个刑事案件，本是控辩对立，搞得律师法官或庭内发飙或微博吐槽，检察官纷纷表示很蛋定。法官赤膊上阵，检官树底乘凉。治水的成趟水的，改卷的成答题的，吹哨的成踢球的，乱了。司法权过去现在将来都不是权力的核心也不是权力的中枢，只有远离政治旋涡方能进退自如。治水而不趟水，改卷而不答题，吹哨而不踢球，解决纠纷而不是制造麻烦，是司法的职责。控辩对立裁判居中的世界通例变成了辩审对抗侦控旁观的中国特色，原因有二，其一裁判缺位越位，其二，场面上的未必是裁判，没有人知道谁在吹哨。阵地前移战线后拉的“能动司法”违背了司法规律超越了司法能力。司法被迫越位，承载了太多的无奈。

    7、因为差异，所以抗拒；因为分裂，所以质疑；因为对立，所以撞击。多元社会结构下的多元利益诉求多元权利表达，社会经济、政治、思潮未趋向定型，注定在未来十几年内，类似的法治事件将不断冲击眼球。应对公共事件，应对敏感语境，各方面的社会动员能力、资源调配能力、抢占道德高地的能力将受到考验。任何一方的傲慢与张狂都将成为笑柄。

    8、学界、检、法、律师各持立场，从未形成法律共同体，且分裂越演越烈，今后能否形成共同体，不乐观。自我尊重与相互尊重还只是理想。法治精神、法治思维、法治方法在各自群体各说各话。究其原因，没有良好的法治环境，没有健全的法治实践，难言法治精神、法治思维、法治方法，更不可能在法治语境内相互交集。其间，法官的地位最为尶尬，法官的表现最为拙劣。自首任武林盟主黄帝命令皋陶执掌刑狱创立本帮，守望正义，护卫国法就是本帮立帮根基。离开法治，法官只是会法术的农民工，不如旧时刀笔俗吏；离开法治，律师定将堕落为奸商讼棍；离开法治，检官终将沦为厂卫。捍卫法律尊严，践行法治精神，树立司法权威，符合全体法律人的共同利益。同是天朝法律人，相逢何必急相揣。

    9、政治问题法律化是技术，法律问题政治化是立场。前者举重若轻，四两拨千斤，后者举轻若重，大炮打蚊蝇。政治立场、政治因素于立法时已然考量，于机制设计时已然体现。个案进入司法程序作为司法案件，就成为法界技术活，交给法界熟练工人处理就行。法官审理个案眼中心中只应有国家法律，不应有敏感词。预设敏感词，自乱方寸，自设圈套。即便事件发酵，仍应尽量寻求技术支撑技术解决。

    10、法律赋予司法裁判的效力，法官的力量源于法律。离开法律帝国，法官没有法力，不要妄图寻求和展示法外的力量，也不要妄图把法力延伸于法律之外。离开正义，法官挥出的剑软弱无力。法官展示的是智慧，展示肌肉的是打手。事实、证据、法典、情理是我们全部的法器。司法的权威在于说出的理，不在于手持的剑。司法的公信在于民众的口碑，不在于官方的文稿。

http://blog.sina.com.cn/s/blog_9aadd8600101d4ff.html